住 院

文/林 沐

在我們的語境里，住院和上學一樣，都是特定的詞匯。住院就是看病住醫(yī)院。上學就是學生上學校。

我們這一代人，因為生在困難期，長在動亂期，相對經(jīng)的事多，受的苦也多些，比我們的孩子們，心里可能要堅強很多。就我自己說，身體能杠得過去的事一般是不會到醫(yī)院去的，更不要說住院了。一生中，我自己決定自己住院的也就兩次。一次是在縣上工作時，腰椎間盤病犯的很厲害，正常的生活、工作都沒有辦法。不得已，到省城一家大醫(yī)院做了腰椎手術。進手術室前的握別，我囑咐妻子多保重。醫(yī)生笑著說，“沒有那么嚴重。”第二次，也就是這一次，住院做結腸息肉手術。

其實，早先就聽母親講，在我兩歲多的時候也有過一次，只是我不記得了。那次相對后兩次，應用“慘烈”來形容。在一個帶圈的椅子里，自己搬倒了旁邊桌子上八磅的暖水瓶，水瓶倒在了我的身上，開水是隨著我身體劇烈疼痛的扭動汨汨地流下去的。大人發(fā)現(xiàn)時已燙傷的很嚴重。姐姐急著脫去我的衣服時，發(fā)現(xiàn)連著皮肉都下來了。結果到省城醫(yī)院住了幾十天，才算把命救了下來。直到成年后，我身上的皮膚還留有明顯的燙傷疤痕。

這一次住院，還得從體檢說起。 退休了，單位還沒有忘記老同志，過年過節(jié)都看望或問候，每年也都組織老同志體檢。對于體檢，我覺著很是必要，單位即便是不組織，自己也有必要隔上一年半載，去醫(yī)院看看，了解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，有病早治療，沒病也放心。這樣花錢少，也免得給家庭添亂，也少點占用有限的社會資源。話雖是這么說，但到了要體檢的時候，還是拖拖拉拉，一點小事，就能把這件事推到明天，明天再推到后天。我這次體檢的腸鏡和胃鏡，也是前年去年推下來的項目。今年春季，醫(yī)院可能為了便于管理，也可能是對體檢對象負責，多次打電話督促，妻子也把溫馨的提醒，變成了嗔怪的催促，這樣才勉勉強強到醫(yī)院去做了體檢。

這次體檢，為啥能拖下來，其實還有兩個心理的障礙。一個是胃腸鏡相對麻煩。要提前預約，屆時，前兩天飲食就要少淡，少吃多纖維類水果蔬菜、肉食和難以消化的食物，忌飲酒。前一天要禁食，提前喝瀉藥。讓胃和腸空下來，便于把檢查做準確。二個是有些難為情。結腸鏡要在有男有女的人面前脫下褲子，把屁股給人看，我這是第一次做腸鏡，未免有些心里障礙。

妻子本是醫(yī)生出身，知道我的做派。講給我他們醫(yī)院的一位女大夫的故事。一天，女大夫上門診。一位小伙子來了，在門口轉來轉去，就是不進去。好長時間，小伙子進門來，問有沒有男大夫。女大夫已經(jīng)看出了端倪。便道，“你是看病吧。”小伙子似有似無的“嗯”了一聲，繼而張開的嘴巴欲言又止。女大夫說，“我們是醫(yī)生，你有什么病就說吧。我們看桌子和看墻是一個樣子的。”小伙子不好意思，紅著面皮，也只好讓這位女大夫給看了私密部位的疾病。后來病好了沒有，不得而知，但這段對話卻成了佳話，流傳了開來。

擇后一日，下定決心來做這個檢查。先到醫(yī)院做了血常規(guī)，血壓、心電圖檢查，一切正常，預約第二天下午做胃腸鏡。便按照醫(yī)囑要求，當天稍吃些流食和易于消化的食品。第二天，從早上六點開始禁食并不斷地飲水服藥。我把這過程形容為在短時間內，要讓身體腸胃系統(tǒng)經(jīng)受從夏到冬的疾風暴雨式的洗禮，從極度的飽漲到極度的抽空。在摧瀉過程中，不說藥物味道同嚼蠟難以下咽，單說這三千毫升的藥水，超過一個成人一天需水近一半的體量，要在三、四個小時內飲完喝盡就不容易。

醫(yī)生開的用藥辦法倒是不難看懂。先把提供配置的幾種藥物倒入提前準備的溫開水中，攪拌均勻，繼續(xù)加水，不停的喝，不停的活動，不停的入廁。直瀉得眼花心慌身子軟，五臟六腑變黃湯。至上午11點鐘前身體禁止進水，下午2時盡量排完瀉盡，以保證檢查時的干凈利落。

下午檢查過程亦不復雜。因為檢查費用和麻醉的手續(xù)，前一天已做妥當，當日也就是檢查前的簽字畫押，便進入等待狀態(tài)。這天接受檢查的人不多，掛診后約半小時，就進入了檢查室。上檢查床，銜住氧氣帶，退下褲子，蜷膝撅臀，進入全麻檢查狀態(tài)…。等身體蘇醒時已是在待醒處的床上躺著。不多時，檢查單送出。檢查結果為升結腸部位有一直徑不到1cm的息肉（一般超過0.5㎝就建議做手術），醫(yī)囑建議電切刀去除。

這次體檢前朋友就叮囑過，檢查過程發(fā)現(xiàn)息肉提醒大夫一次性做過。醫(yī)護人員說，他們只管檢查，如要切除，要住院在另一科室治療。我心想這檢查過程已過了手術多半的工作量，醫(yī)院的內部配置，以及醫(yī)療程序就不能為患者多考慮些嗎？

記得前些年春晚的小品中，有一句深刻的臺詞“青春痘長在哪不讓你擔心？”答曰：長在別人的臉上你不擔心！其實，在體檢時我便查了資料，也清楚腸息肉無非就是腸粘膜局部增生所形成的贅生物。也知曉近乎一半的成年人都患有胃腸息肉。但還是想按照醫(yī)生的意見，盡早把它處理掉。

為了早做治療，妻子前后奔波，聯(lián)系幾家醫(yī)院，也咨詢了一些過去的朋友熟人，還有本身患腸胃息肉做過手術的。更多的人說法是現(xiàn)在醫(yī)療技術很是成熟，一般醫(yī)院就能解決問題。最后我們拿定主意，到妻子過去工作過的醫(yī)院做手術。這里人熟悉，溝通起來方便些。

入院自然一切順利。醫(yī)護人員熱情周到，還專門給了一個雖空間不大，但相對獨立的小間。其實治療的過程，忌食、吃藥、排瀉、空腹，基本上重復了上次檢查的過程。不同的是所有過程，都是在醫(yī)院經(jīng)過的。在住醫(yī)院的幾天里，從忌食到吃流食，接受大量輸液。出院時基本上恢復了正常飲食。我把這總結為程序很復雜，治療很簡單。

盡管這次住院治療的時間并不長，但對我還是有一些觸動。人年歲大了，身體健康要比年青的時候更當事。定期體檢很必要，發(fā)現(xiàn)問題早早處理，小地方能辦的事就地解決。切忌小病大治，更不可過度醫(yī)療。前段時間，一位朋友體檢出腸道息肉。他的孩子很孝順，拉著父親到西安大醫(yī)院找人預約住院到治療，手術做了，花了大錢，受了難過。遇見了就說，小病痛再么要到大醫(yī)院去，錢花的多，還太麻煩。

住院期間，看到不少老人住院治病，都是老伴相伴。還記得入院的第一天，為手術檢查入廁方便。突然聽到隔壁廁位上一個蒼老的聲音：“喂，你弄啥哩？”一個年輕男性回道：“我做活哩！”“你媽在醫(yī)院，我還要看娃，今明天黑了，你來把你媽伺候一下。”回道：“今個來不了，到明兒我來。”老的聲音：“那你來早些。”年輕的：“可能不行，六點以后才能走。”接著一陣陣咳、咳、咳地咳嗽聲后，老人遲疑又無奈的聲音“那好。”我不知道老人的家庭情況，不知道老人有幾個孩子，幾個孫子，他們都做什么？但顯然有一個很小的孫兒，跟著爺爺、奶奶住到了醫(yī)院。

唉，我自嘆人是老來不易。怪不得常聽說，老伴、老屋、老底子不能丟，這是老來的資本啊！

北方的四月天，風和日麗，放眼滿目生命呈現(xiàn)出的蓬勃和活力，我由衷地感謝和享受這繁榮的時光。同時，期待在這天地之間的每個生命都得到善待，讓每個生命都健康茁壯暢快地活著。